第77节
??那个人眉开眼笑的走了过去:“先生,有什么事情只管问!” ??“年前有一个案子,复旦一位方同学,上课回家的途中遭到拦截,她报了案,后来好像不了了之。我就想问问,你们巡捕房到底查到了人没有?” ??“这件案子啊?” ??那个人皱了皱眉头,上边交代了不能说出去,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巴。 ??他不是不想要钱,可他却没办法说,这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个人,就怕他们告密,可能这个饭碗都保不住了。 ??想到此处,那人摇了摇头:“我也不是很清楚。” ??只不过,冲着孟敬儒拼命挤了两下眼睛。 ??房间里那两个人也一齐摇头:“我们没听参与过这案件的调查,实在无能为力。” ??孟敬儒看着那个挤眉弄眼的人,心有所动。 ??第48章 遇险情风雨飘摇 ??“先生, 先生。” ??一个人从巡捕房里探头出来,见着了不远处停着的那辆黑色福特轿车,气喘吁吁赶了过来, 伸脖子看了看玻璃里边, 见着孟敬儒坐在那里,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。 ??“先生,我猜着您是开这车来的。” ??孟敬儒将车窗玻璃摇下来一半:“你很聪明。” ??“先生过奖了。”那人笑嘻嘻道:“先生,你想问的那桩案子,我们巡捕房已经与苦主方小姐结案了,但是却没有找到那个幕后指使的人, 便是连行凶之人都没抓到。” ??孟敬儒心里一阵气闷, 这巡捕房就是吃干饭的, 什么都没抓到, 竟然能说结案了? ??“那你们巡捕房的人每个月拿这么多薪俸,那是干什么去了?”孟敬儒板着脸:“我却是听说你们还是知道这幕后之人是谁。” ??“先生,不是我不告诉你,实在是……”那人的眼睛眯了起来, 一条缝似的:“我方才和那两个说要去茅厕, 也有一会儿工夫了,得赶紧回去啦。” ??孟敬儒掏出了一把鹰洋:“你快说, 钱都给你。” ??那人脸上露出了欢喜神色:“我只晓得这案件牵涉到的人在市政府当着大官, 具体是谁却不知道了,这还真是不明白。” ??孟敬儒盯紧了他:“你这不是没说吗?” ??“我所知有限,先生, 要是你不满意,我也实在没办法。”那人哭丧着脸,心里有些难受,钱就在眼前拿不到。 ??“你真的就只知道这些?” ??“先生,我也就低等巡捕,知道得不多。”那人努力的想了想:“好像……听说是情杀,那人托着青帮的人要将苦主的脸划伤。” ??孟敬儒大吃一惊,那把鹰洋都快拿不稳。 ??“给你罢。” ??他将钱扔到了那个人摊开的手里,有一块滚到了地上,那人赶紧弯腰去捡,孟敬儒脚踩油门,车子飞快的向前开了过去。 ??这件事情……跟刘美欣有关? ??她爹在市政府当官,这点对得上。 ??汽车开到刘家大门口,孟敬儒一只脚踩着刹车,眼睛透过雕花铁艺大门看到了刘家的草坪,一片新绿,刘裕之的姨太太正牵着一个小孩在草坪上行走。 ??他将头靠在玻璃窗上,深深的吸了一口气。 ??这事到底是不是刘家出了手?他该以什么身份去盘问刘美欣? ??车子在刘家门口停留良久,最终还是徐徐朝前边开走了。 ??孟敬儒不知道刘美欣是否在家,也不想见着她的那张脸。 ??刘美欣从复旦回来,吃过午饭,就有电话打了进来:“小姐,有人找你。” ??她拎起话筒“喂”了一句,那边没人回答。 ??“喂,你是谁啊?” ??刘美欣皱了皱眉,又问了一句:“你再不说话,我就挂啦。” ??“刘美欣,我想问你一件事情。” ??那声音太熟悉了!刘美欣的手有些发颤,几乎拿不稳话筒:“敬儒哥哥,是你吗?敬儒哥哥,你怎么不说话?” ??孟敬儒听着那欢快愉悦的声音,忽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判断。 ??像刘美欣这样简单的一个年轻姑娘,会想出这样的主意,让黑道的人来对方琮珠下手吗?可是,从那人透露的信息,他感觉应该有一半的可能性会是她。 ??毕竟方琮珠来上海只有一年,她的生活很简单,除了上次突然冒出来一个男的说是她的男朋友,其余真的是白得跟一张纸一样。 ??“敬儒哥哥?”刘美欣没听到电话筒那边的声音,有些着急:“你到底想问什么?” ??难道……她娇羞的低下了头,耳朵和肩膀夹着电话筒,一只手不住的绕着电话线,没多久,那根电话线已经被她绕成了麻花。 ??莫非是敬儒哥哥打算向她求婚,因为害羞,所以一直不说话? ??一想到这件事情,刘美欣的心就激动得砰砰直跳,手软得差点拿不住话筒。 ??“刘美欣,我想问你,方琮珠被人暗算,是不是你做的手脚?” ??“啊?” ??这句话就像一个□□在刘美欣耳边炸开,她震惊得差点把话筒给扔了。 ??“什么?不会吧?她又被人暗算了?我上次已经告诉我母亲,不要做伤害她的事情!”刘美欣有些惶恐:“敬儒哥哥,她伤得厉害吗?” ??孟敬儒握着话筒,牙关紧咬,果然是刘美欣家做下的事情! ??“敬儒哥哥,她住在什么医院?我想去看看她,我心里好难受……” ??刘美欣是真的有些惊慌失措,上回分明就和母亲说过了,不要做伤害人的事情,可她为什么就是不听呢?她是喜欢孟敬儒,可她却也不希望看到方琮珠受到伤害——毕竟她已经表明了她的立场,事后也没有再纠缠孟敬儒,怎么能把原因归咎到她身上? ??“你别假惺惺的了。”孟敬儒的声音有些冷:“我是在问去年年前那件事情,是你母亲做下的?她以为将方琮珠的脸划伤了,我就会喜欢你了?” ??“敬儒哥哥……”刘美欣悲伤得掉下了眼泪:“是我母亲不对,我真的已经和她说清楚了,以后不许她再做这样的事情,我不能以伤害方同学来达成我的心愿。” ??听了她哭哭啼啼说出的话,孟敬儒的心渐渐的又软了一点。 ??“真不是你让你母亲做的?” ??“敬儒哥哥,我以耶稣的名义发誓,我绝对没做这样的事情。”刘美欣一只手拿着话筒,一只手按在胸口,抖得厉害。 ??刘美欣信基督教,孟敬儒知道,她既然拿上帝的名义来发誓,这事情肯定是真的。 ??“美欣,”他的口气开始正常:“请你警告你的母亲,千万别再想着做伤害琮珠的事情,若是她伤害了琮珠,我必然会让她以受十倍的痛苦偿还,我孟敬儒说到做到!” ??“不会了不会了!”刘美欣哭哭啼啼的保证:“敬儒哥哥,你要相信我!” ??“好吧。”孟敬儒低声道:“希望你说到做到,打扰了。” ??他将电话挂断,长长的舒了一口气,看来暂时不必担忧琮珠会遇到危险了。 ??“敬儒哥哥,敬儒哥哥……” ??刘美欣握着话筒,那边传来电话挂断的“嘟嘟”声,她将话筒一撂,整个人跌坐到椅子里,一双手蒙着脸呜呜咽咽哭了起来。 ??“二小姐,二小姐?” ??服侍刘美欣的小大姐听到哭声走了过来,只看到刘美欣坐在房间一角的小沙发上哭,她吓了一大跳:“二小姐,你这是受什么委屈了?” ??刚刚看着二小姐接电话的时候还是笑嘻嘻的,转眼间怎么就哭哭啼啼的了呢? ??刘美欣有些烦躁:“你出去,让我一个人呆着!” ??小大姐呆了呆,平常二小姐性格还算好,有点小姐脾气,可也不像今天这种声音尖锐而凶悍。她有些胆怯,推开门退了出去,蹑手蹑脚的走下了楼梯。 ??刚刚下去,便遇着打牌回来的刘夫人。 ??“太太……”小大姐担忧的向刘夫人报告:“二小姐一个人在她房里躲着哭,我过去想安慰她,她把我轰出来了。” ??刘夫人一听,心疼得很,赶紧奔着朝楼上去。 ??“美欣,美欣,你这是怎么了?” ??跑进刘美欣房间,见她趴在那扶手圈椅里哭,刘夫人心疼得很,将手里的小皮包朝桌子上一扔,赶着过去抱住了她:“美欣,谁欺负你了?” ??看到刘夫人过来,刘美欣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。 ??都是母亲一时糊涂,将事情搞得一团糟。 ??“这是怎么了?”刘夫人皱着眉头望她:“是不是又和那个孟敬儒有关系?” ??刘美欣拼命摇头:“不,跟敬儒哥哥没关系!” ??“那还会有谁让你哭得这样厉害?”刘夫人有些奇怪,她这二女儿生性温柔,不比大女儿刁蛮,这十八年里,就只见着她为了孟敬儒才伤心难过,像现在这般哭得眼睛都肿了,不是为了他还能是为了谁? ??刘美欣抬眼看着她:“是你,母亲,都是你!” ??刘夫人大吃一惊:“美欣,你这说的是什么话?母亲将你当成掌上明珠,怎么会舍得你难过?” ??“母亲,若不是你让人去暗算方琮珠,敬儒哥哥也不会对我生气!”刘美欣抹着眼泪,抽抽嗒嗒,想到方才接到的那个电话,心里一点点的痛。 ??“那件事情啊?”刘夫人愣了愣,两道眉毛竖了起来:“那个方琮珠不是好好的吗?又没伤到她,孟敬儒生什么气?美欣,你可真是傻,把这事情放到心里头作甚?我跟你说罢,上海又不是只有孟敬儒一个青年才俊,母亲给你另外去找个好的,就让那个孟敬儒去后悔吧!” ??刘美欣惊跳起来:“不,母亲,我才不要嫁别人,我就要嫁孟敬儒!” ??“美欣,你怎么就这样想不通呢?世上那么多好男儿,你随便挑一个嫁,保准他们都要比孟敬儒强。”刘夫人也有些生气,女儿怎么就这样作践自己?刘家在上海可是数得着的头脸人物,孟家算什么?不过是一个有些钱的商贾罢了! ??“母亲,世上有那么多好男儿,可他们都不是敬儒哥哥,我只喜欢他一个。” ??刘美欣一扭身子,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的又掉了下来。 ??午后天空有一丝浅灰色,渐渐的,那一丝烟灰慢慢扩展,渐渐的变得很淡很淡,淡得几乎看不到它曾有的痕迹。 ??起居室里,方琮亭与方琮珠兄妹俩刚刚吃过饭,正在商量着回苏州的事情。 ??“老金怎么还没来?”方琮亭透过玻璃窗看了看外边,有些着急:“今日二十七了,我得早点回苏州把货点齐运到上海这边来。” ??方琮珠安慰他:“大哥,稍安勿躁,苏州开车过来,也得有那么几个小时呢。” ??民国的路不好走,汽车速度也不是特别快,苏州到上海一百公里,至少得走差不多四个小时,早晨出发,也得中午到。 ??方琮亭点了点头:“嗯,我明白。” ??坐在沙发上翻了翻书,就听着外头有汽车喇叭声。 ??方琮亭跳了起来,就见着一辆黑色的汽车在门口停住,从车上走下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,穿了一件长风衣,戴着一顶呢子礼帽。